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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(34 / 35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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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这一杯自然也要干。”张中立借着举杯,遮掩了他脸上微现的窘色。

石秀眼尖,由这两人神色中看出来言外有意,想来是张中立有“成双”的“好事”,便即笑道:“这一杯不该我吃。”

“怎么不该你吃?”快活三说,“原应相贺。”

“是、是!”石秀急忙答道,“应该,应该!张兄,‘好事成双’,我奉贺一杯。”

“休听他的话!”张中立有些着恼,“都是谣言。”

石秀不明白他意何所指,只觉得他神色可怪,便不敢造次,笑笑不作声。

快活三有些不安。“原是说作耍,”他歉意地赔笑,“你休气急,罚我一杯。”

有了这话,张中立自然不愿多说,也不宜再显气恼的神色。快活三为了讨他的欢心,便只拣他爱听的话说,向石秀盛道他曲子唱得如何好、球踢得如何妙、脚上手下的功夫如何来得!

这一碗加料特浓的米汤,灌得张中立化怒为喜,越显得意气飞扬,站起来伸一伸胳膊,鼓足了劲往外一挥,顺势拉开了架子,打了一套拳,一招一式,劲道十足,打完了抱拳说道:“献丑,献丑!”

石秀心肠直,看他这套拳只能哄外行,实在说不出大好处来,就只微笑不答。

“怎么?”张中立问道,“石兄,你看我这套拳,可还有欠功夫的地方?”

“我不大懂,不敢瞎说。”

“哪里!石兄,你客气就不是当我自己人了。来、来!”他跨开两步,“我们下场走一走。”

“不、不!”石秀抱拳笑道,“我实在不会。”

张中立只是不信,苦苦相邀。快活三心想,要教张中立佩服,便得在这时候露一手,于是向石秀使了个眼色:“自己弟兄,玩玩不妨。”接着,他又向张中立说道:“石三哥功夫怕不如你,千万点到为止。”

“快活三,你放心!”张中立挥舞着手臂,高声答道,“我手下极有分寸,伤不着石兄。”

石秀和快活三都笑了,只是笑得不同。张中立的态度倒是好意,却有些太不自量,所以石秀觉得好笑;而快活三却是苦笑,他那两句话是对石秀说的——只怕伤了张中立的面子,特意倒过来说,不想这个“妄人”全不理会,居然真的以为自己有多大能耐,岂不是只好苦笑。

因为有此苦笑,原已会意的石秀便向快活三点点头,以目示意,默契于心。这一下,快活三才真的放心了。

“来、来!石兄快请下场。”

“我真的不大会。”石秀笑道,“几手‘三脚猫’的拳,不成家数,倘或误打误撞冒犯了张兄,还请见谅。”

“彼此!彼此!”张中立抱着拳说,一撒拳拉成个让对方进拳的架子。

石秀心想,打败了他,他心中一定不快,就不为快活三的交情,好好吃酒相叙,也不值得如此;若是自己有意落败在他手里,一则于心不甘,再则更长了他的骄气,越发不知天高地厚,将来必有大栽筋斗的日子,那就反变成害了他了。

这进退两难之下,如何着手,却真费踌躇,因此一面拳来脚往走圈子周旋,一面不住在思索。这样两个圈子下来,一眼瞥见路旁有堆石灰,灵机一动,顿时有了计较。

于是渐引渐近,到得那个地方,突然往路边高喊道:“请等一等。”

说着他弯腰脱下快靴,倒过来抖两抖,仿佛里面有什么沙子,要拿它去掉似的,其实他是借这弯腰脱靴、穿靴的工夫,暗暗捏了一握石灰在掌心里。

等重新交手时,石秀就不是一味退让了,闪转腾挪,其疾如风,不但逼得张中立连连倒退,而且瞻之在前,忽焉在后,弄得晕头转向,一身是汗。

好在石秀不为已甚,每到要紧关头,不是装作失手,便是慢了半步,教张中立那颗心一起一落,悬悬不已。先还当他毕竟欠些火候,到后来方始察觉,原是石秀有意相让。

理会到此,心中不免自惭,而且也自悔鲁莽,但一交上手便成了骑虎,总得找个“落场势”才能罢手。然而这又谈何容易,自己只能招架,不能还手,哪里去找这个保得住面子的“落场势”?

这样一着急,心浮气躁,拳就乱了,蛮打硬攻,全无章法。

不想这一来反倒见效,石秀似乎不敢硬挡,接连后退。张中立见有败中取胜之望,精神陡长,使出吃奶的力气,一拳接一拳直捣过去。

“好罢手了!”在一旁注视的快活三大声喊说。他是恨张中立不知趣,深怕真个惹恼了石秀,反击过来,难免下了重手,因而声音是在着急之中带着些气愤。

石秀哪里会恼,神闲气静,十分从容。此时听得快活三的警告,便决定罢手。石秀摸准张中立的势子,等他一拳直取面门时,身子往后一仰,右脚扬起,作出仰得太急、站立不住的样子。

张中立一看大喜,暗叫一声:“合该我露脸!”接着便撒拳变掌,招数由“推窗望月”化成“关门落闩”,双掌向外一推,立即翻右掌横挥,去“砍”石秀那只扬起来的右脚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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