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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六章(24 / 27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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这是上半阕,妇人居丧所梳的发髻,名为“髽”;髽下垂麻,所以用个“矮”字。下半阕是:

宛宛玉钗一股,四十年寒光不蚀。微铿枕上,岂知中有,海天龙血?甲子吟钗,壬申以殉,钗飞吟歇。到而今,卷里钗声,如变徵,听还裂。

甲子为玉钗始用之年,约四十年而钗断,至嘉庆十七年壬申,汤夫人去世遗命以钗殉葬。这首词叙事有法,汤雨生非常欣赏,殷殷致谢以外,送了十个“官宝”作为润笔,魏仲英承诺为他另筹五百两银子,一举而备,不必再费事了。

“你是哪天到的?”甘泉县令卢元良问。

“来了有三天了。”龚定庵率直答说,“魏仲英替我筹划,打了汤总戎一个秋风,弄了五百两银子作盘缠,你跟亦民替我筹的两千两银子,想托魏仲英汇到京里,让内人先还还账,才好动身。”

卢元良深深点头。“魏仲英真是好朋友,替你筹划得很好。不过,汇款亦不必托他,我也可以替你办;现银搬来搬去不方便,我找盐商来划一笔账好了。”他紧接着说,“倒是有封信,此刻就要交给你。”

信是杭州来的。北来以前,龚定庵与老父约定,有事寄信,可视情况,请一路上他的几个当地方官的同年代转,卢元良便是其中之一。

信到手中,微感意外,沉甸甸的很重,估计内中至少也有十张信笺,不知平安家信中,哪有那么多的话好说。一时看不完,就索性不拆了。

“你公事太忙,我不打搅了。”

“我要出城去‘勘荒’,就不留你了。”卢元良说,“汇款之事,我办妥了,马上通知你。”

“拜托,拜托。”

龚定庵辞了出来,仍回魏家,拆开老父的信一看,既惊且怒,同时亦深感不安与委屈,七情激荡,心头震动,以致大失常态,只见他绕室疾走,心中不断地在骂:“混账,混账!”

随行的老仆,从未见他有此神态,惊惶之余,只有将魏仲英请了来,探问究竟。

“你看!世间有如此鬼蜮伎俩!”

“什么事惹得你生这么大的气!”魏仲英说,“你把心定下来,等我看了信再说。”

信中有信,龚闇斋附寄了一封龚守正的信,说西林太清春的家变,闹得更厉害了,载钧公然倡言,说他的庶母与龚定庵有不可告人的秘密,他手中握有证据。龚守正说,京中士大夫都信有其事,他自己亦很怀疑,年力正壮而坚欲辞官,其故可思。又请龚闇斋告诫龚定庵,万万不可入京,否则将会引起轩然大波。他身为礼部尚书,而有此丧德败行的胞侄,除了奏请开缺谢过以外,别无他途可择。

看了这封信,连魏仲英都为之不平。不过龚闇斋的信,是比较能使人安慰的,他说他相信龚定庵即令行为放荡,尚不致污人闺阁,但为了叔父的前程着想,自以不入京为是。

魏仲英看不出龚闇斋是真的相信龚定庵,绝不会污人闺阁,还是对爱子的慰藉之词。在他,觉得龚定庵情感深厚,常有过当之举,所以持着存疑的态度;不过有一点,他是信心十足的:龚定庵绝不会对他说假话。

因此,他率直地问:“到底有这回事没有呢?”

“没有。”

“想过没有呢?”

“发乎情、止乎礼。”

“然则确是想过?”

“你见了西林太清春,你也曾想。”龚定庵说,“太上忘情,下者不及情;情之所钟,正在我辈。”

问得咄咄逼人,答也答得振振有词,魏仲英完全了解他对西林太清春的感情了,但仍有一件事需要澄清。

“那么所谓确实证据是什么呢?”

龚定庵想了一下说:“一定是我寄给西林太清春的词笺,落入载钧手中了。”

“这些词,是专为西林太清春而写的?”

“有的是,有的不是。”

“你倒念一首专为她写的词,给我听听。”

龚定庵搜索记忆,想起了一首词:“误会怕是由这首《清平乐》起来的。”他缓慢地念道:

“垂杨近远,玉鞚行来缓。三里春风韦曲岸,目断那人庭院。驻鞭独自思唯,撩人历乱花飞。日暮春心怊怅,可能纫佩同归。”

“那就是了。”魏仲英说,“‘三里春风韦曲岸’,最明显不过,韦曲在长安城南,太平湖亦在城南。结句爱慕之意,溢于言表,无怪人家疑心。”

龚定庵不作声,好久,恨恨地说:“我要把词律烧掉,从此不填词。”

“止谤莫如自修,但也不必为此因噎废食。”魏仲英问,“你接眷之事如何呢?”

“当然要去接。”

“进不进京?”

“我那位老叔,好不容易巴结到一个尚书,我能拦他的青云之路吗?”龚定庵愤愤地说,“我虽不进京,可是必须辩诬。”

“算了,算了!那一来风波不是越闹越大了?”

龚定庵黯然无语,抑郁难宣。不道魏仲英收到吴虹生寄来,托他转交龚定庵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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