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07节(1 / 3)
在京城的父兄……
她不是传言中那个臭名昭著的杨水起又是谁。
陈萍安猜出她是杨水起,可是她和传闻之中说的根本就不一样,她分明一点都不讨厌。
她没有拆穿她,只是问她。
“你要控告谁。”
她写诉状是想控告谁。
山村夜晚寂静,灯火幽微,时暗时亮。
少女垂眸,一双黑瞳在烛火的照耀之下恍若珍珠,璀璨亮眼,杨水起声音柔和,却带着说不出得坚定,她说,
“我要控告圣天子。我写诉状,不向衙门,不向朝廷,我要向天下人,控告他的恶行。”
杨水起看着赵萍安道:“烦请你能帮帮我,将这份诉状,传出去,传去天下人的口中。”
不同于萧正的控诉,杨水起她要让景晖帝日日难宁,夜夜难寐,她要他一想起这份诉状就叫苦连天。
赵萍安拿来了纸砚递给她, 她还在道:“主君不正,可却人人不言。就该这样的,他这样的人, 凭什么什么好日子都叫他自己过了,就早该有人去说他了的。他顾着自己修仙,百姓子民倒是都不曾管,算什么主君。你写,写完了给我, 我想办法帮你散出去。”
她不知道杨水起要写些什么, 但她要做的事情,赵萍安若能帮,自然会帮。
杨水起接过了纸, 准备开始研墨, 却听陈萍安道:“我来帮你。”
杨水起的手顿了顿, 不过最后还是没有拒绝。
她接过了赵萍安递过来的笔,挽起衣袖, 开始着笔,她神色认真,眉眼专注, 握着笔迅速在纸张上写着什么。
赵萍安一边为她研磨, 一边看着她手上写的东西。
清秀的字迹,就如她这人一样。
“无官无名无家之人谨奏,为直言天下第一事。古老子有言, 太上,下知有之;其次, 亲而誉之;其次,畏之;其下, 侮之。”
意为,最高明的君上,民众只知他的存在;而次一等的君主,民众尊重他,赞颂他;再次一等的,民众害怕他;更次一等的,民众轻视他,侮辱他。
“私心以为,陛下在子民的心中,当为太上,毕竟民众只知。但下知有之,不因家国干净,不因万世太平,不因天下为公,更不因民众甘心臣服,只因陛下,一意玄修。锐精未久,妄念牵之而去,反刚明而错用之,谓长生可得,而弃民于不顾。民众知之,却不敬之,不知陛下敢认太上乎?富有四海不曰民之脂膏在是也,反侈兴土木。二十余年不早朝,纲纪驰矣。”
像景晖帝这样的帝王,只存在于世人的口中,在老子的论说中,他为最高明的主君,但他敢认下吗?凭他弃万民于不顾,凭他的厚颜无耻?
他敢去认吗。
“因私心而玩弄官吏,因私心而迫害天下之人,人人识锦衣卫却不识《大启律》。普天之下皆为主君之子,主君反弃天下子民不顾。”
“民脂民膏刮之不尽,宫中用度无所节制,土木大兴,生民受难,君不君,臣不臣。”
“天下人不直陛下久矣。”
杨水起写字速度越来越快,挽着衣袖,一点又一点地将景晖帝的恶行写下,可不知眼中为何淌起了泪。
她有她的私心在,她笔下所写,是真实存在的事情,但她自己不曾见过,不曾经历过,她写这些,不过是为了煽动百姓们的情绪,让他们去控诉景晖帝。
她高高在上执笔落下,笔下却句句皆是别人的苦难。
但她没办法了。
她只能这样了。
杨奕、萧吟差点因此而死,她差点家破人亡,一切都差点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。
赵萍安被惊魄得久久不能言语,杨水起言辞太过激烈,不同于他们平日里头简单嘀咕抱怨,她字字锥心泣血,里头藏着说不清得情绪。
“是诉状,可却无名无姓……”赵萍安道。
杨水起擦了把不知何时掉下的泪,她道:“若这份诉状能流传出去,便是有名有姓。天下人的名,天下人的姓。”
她又道:“萍安,你要小心,一定要万分小心,切莫不能叫旁人见到东西是你散出去的。它要散出去,可切莫不能叫旁人知道。”
赵萍安知道此事的利害,郑重其事地点了点头,她道:“你放心吧,我一定小心。”
这东西是杀头的大罪,若是一不小心暴露,是要付出性命。
杨水起问她,“萍安,你怕吗,你若是怕,我自己想办法。”
赵萍安摇头,她看着杨水起道:“我不怕,我也讨厌他,讨厌死他了。当初我爹爹死了,就是因为治不好知府的病,叫他们活活打死了。我爷爷去敲登闻鼓,可也根本没用,狗皇帝说好了给他做主,转头就叫锦衣卫的人将他腿打断了。”
从前登闻鼓还是可以敲的,现下这登闻鼓便是连敲都不能敲了。
难怪,难怪先前杨水起总是听她在嘀咕景晖帝的坏话。
原是因为此等缘故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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