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(30 / 35)
是个难处,杨雄问道:“饶不过她便如何?”
“你想呢?”
“无非脱籍有麻烦,别的还有什么?”
金线微微冷笑,不再多说。这神态可疑,杨雄料知她还有不曾说出来的话,于是把潘公和他为石秀所作的打算,细细告诉了金线,同时向她求计。
“这件事先声张不得。”金线悄悄说道,“那个营官为胜文着了迷。人都是一样的,心思一钻入死巷子出不来,什么怪念头都会想得出来。而且他也有过话,胜文心高气傲他佩服,除非不脱籍便罢;不然,他弄不上手,别人也休想。”
杨雄吓一跳。“怎么?”他问,“那人难道有什么决绝的手段?”
“可不是!说这话时,靴子里插着把短刀,拔出来钉在桌上,吓得胜文两天吃不下饭。”金线叹口气,“也怪胜文自己不好,话说得太死。”
“胜文说些什么?”
“那营官要替她脱籍,说是跟他的长官求过了,只要缴了‘官价’,便可如愿。你道胜文怎么说?说是为她脱籍,送她回家,她供他一辈子长生禄位;若是要她嫁他,她宁可不脱籍。”
“唉——”杨雄大为皱眉,“如何说这伤人的话,人又不是泥菩萨,总有气性,换了我也不依。”
“就是这话啰!”金线说道,“不要说脱籍,只怕他们这样好下去,那人就会吃醋,会有一场架好打。”
杨雄心想,石秀名唤“拼命三郎”,这场架要打起来,说不定就会出人命。
照此看来,这件事着实扎手。俗语道的是:“民不与官斗。”倘或为了争风相斗,那营官一定吃眼前亏,而事后必用势力相压。这一来自己必得出头替石秀去顶,又一定顶不下来,变成惹火烧身,如之奈何?
这样想着,脸上便有忧疑之色。金线摸不透他那转弯抹角的心思,只觉得杨雄似乎胆小无用,事情还未临头,先就怕成这个样子,倒不便再多说了。
杨雄是真的有些害怕,也有些懊悔,不该邀石秀到“醉仙居”去吃酒,无端惹出这么些糟心的事,于今只有设法教石秀与胜文疏远。此念一出,不免内愧:讲义气,为朋友尚且两肋插刀,何况结义兄弟?自己这等畏首畏尾,算的是什么江湖好汉?
“我倒不信!”他的神态、语气都变过了,“男女之事,要两厢情愿,胜文看不中他,他又待怎的?难道真个敢不顾朝廷法度,动刀杀人?”
金线听他的话忽然硬了,只当跟走夜路、吹哨子一样,无非自己壮自己的胆,心里有些好笑,口中便语带讥嘲了。
“是啊!朝廷的法度,原是只准你动刀杀人。”
“不错!只好我杀人。”杨雄又说,“我是奉命杀人。那营官的刀也跟我的刀一样,不好随自己性子乱用的。”
“这都不去说他了。”金线懒得管闲事,“说我自己的正经。二十是干娘的生日,院里姐妹都有孝敬,只有我两手空空。”
杨雄会意,本来就揣了十两银子在身上,预备送金线买匹头、作夹衣服穿,这时便很爽快地摸了出来,问道:“够不够?”
就因为他摸得爽快,金线不好意思再需索,点点头说:“够了、够了。”
也就因为这十两银子,金线又有了管闲事的兴趣。“节级,”她说,“我替你出个主意,你看好不好?”
“你是说我那兄弟的事?”杨雄连连点头,“自然好!若是主意不错,能把这件好事办成,我另外有赏。”
“哪个要你赏!事情办成了,我自会向石三郎讨媒礼。如今我替你出个主意,我着人去寻快活三,他是蓟州城中的地理鬼,人又热心,与他商议,必有结果。”
“对!”杨雄笑道,“此人有趣,就不为谈正事,与他一起吃酒,也是好的。”
于是金线差遣一名小厮去寻快活三,同时又叫侍儿去邀胜文。
快活三不知在何处快活,有得那小厮的一双脚好跑;胜文却是近在咫尺,一唤便到。她本来生得文静,喜怒不形于颜色,看上去便似礼法谨严、不苟言笑的高门淑女,而此时却是飞扬顾盼,未语先笑,特别是那双眼睛,如雨后春水,盈盈欲流,正是那怀春少女,得遂鸳梦,宵来温馨萦绕心头,有些神魂颠倒的情态。
“恭喜、恭喜!”一见面,金线便这样笑着跟她说。
这话突兀,换了别人一定会诧异地问:喜从何来?但胜文情虚,一下子就飞红了脸,又要掩饰,便假意嗔道:“没头没脑,说些什么?”
“你说没头没脑,我说有情有义,还不该恭喜?”
平日口角犀利的胜文,竟招架不住。“不跟你说!”她转脸向杨雄招呼,“杨节级什么时候来的?”
“来得有一歇了。”
“昨夜醉得那样子,却道是定要回家,也不怕金线恼你?”
“我才不恼。”金线接口,“他又不比你那石三郎有情有义,谁来管他回不回家?”
“你听听!”胜文指着金线对杨雄说,“此刻还在恼你。杨节级,今夜可不许再走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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